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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2章 一群辣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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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榮舒堂每日在外頭面對怎樣的風浪, 舒朗在國子學確實感受到了風浪底下的不平靜,從中能窺出朝堂鬥爭的冰山一角。

國子學這些學生能像上次十一皇子事件那般,天真到輕易被煽動, 也能如今日這般受家裏影響避舒朗如蛇蠍。

但一切如舒朗所言,他從不與那些人深交,也從未在意過他們的想法。好似根本沒感受到周圍人對他的不友善似的, 該聽課聽課,該寫功課寫功課, 正經事一點兒沒落,還有閑情逸致和十三皇子外出搗亂,一切與往常無異。

倒是那些成日盯著他, 等著看他狼狽退學之人因此耽誤了不少事, 沒少被先生們懲罰。

十三皇子對此評價:“一群見風使舵的小人!”

還對舒朗道:“幸好沒跟他們深交,否則要被惡心死了。”

舒朗深以為然。

他的不為所動被不少人看在眼裏, 這叫他們憤怒異常。世上從不缺落井下石之人, 恨人有笑人無, 便是如此可笑又真實。

這日傍晚舒朗收拾好書袋,與十三皇子一道兒往飯堂趕, 途徑小竹林, 環境清幽, 林間只有一條小石板路。閑時是吟詩作對的好去處, 眼下是打架包抄的好場所,舒朗他們不出所料的被人前後包抄了。

對方來勢洶洶,手握超大食盒,面帶不屑, 將舒朗和十三皇子團團圍住, 其中一人上來就笑嘻嘻道:

“榮二公子, 這是去飯堂啊?正好,咱們在場二十三人,往日沒少幫你榮二公子打飯。同窗一場,互幫互助是應當應分的,今兒這裏的二十三個食盒就勞煩榮二公子了,兄弟們還要在集語亭開詩會,先走一步,你打好了送去那邊就行!”

言罷,舒朗面前落了一溜兒的食盒,每個在舒朗跟前放下食盒之人,都要對舒朗露出或不屑,或輕蔑,或挑釁的表情。

就很離譜。

舒朗見他們隊伍裏有好些個熟面孔,本以為他們是來打群架的,還納悶兒打群架不選個好點兒的工具,人手一個食盒怎麽才能發揮好?

結果就這?

只能說,他們以為這樣便能傷到舒朗高高在上卻又不堪一擊的自尊心,那可大錯特錯了。

那人見舒朗不動,還以為舒朗正惱羞成怒呢,心頭一樂,轉而的對十三皇子道:

“殿下,咱們集語詩會邀請了不少甲班學長,王相公家的大公子和劉侍郎家的二公子都在列,聽聞您與他們私交甚篤,不若您與咱們一道兒去瞧瞧?這裏就交給榮二公子,想必榮二公子做事,不會叫咱們失望的。”

這還搞上離間計了。

舒朗不解的問旁邊同樣滿臉不爽的十三皇子:

“我是不是失憶了?”

“沒有。”十三皇子語氣冷硬,但這冷硬到底是對誰就很難說了。

舒朗篤定:“那就是他們失憶了!”

“對!一群沒用的廢物!”

領頭那人聽的惱怒,變臉似的,義正詞嚴指責舒朗:

“榮二,枉我們將你視作好友,念及你年紀小不懂事,平日對你多加照拂!今日我們事忙,要你幫個小忙而已,你推三阻四也就罷了,陰陽怪氣辱罵我們又算怎麽回事?

罷罷罷,就當我們往日一番好意都是餵了狗!”

四下響應者眾。

舒朗十分無辜的拍拍十三皇子肩膀,提醒他:

“反正我剛才什麽都沒說,是你罵他們廢物,你也聽見了,他們本應該回罵你是狗,但莫名其妙帶上我大名,我合理懷疑他們是指桑罵槐!”

那人急了,指著舒朗鼻尖兒道:

“少在這裏挑撥離間,十三殿下都是受你花言巧語蒙蔽,才說出那些話!依我看你這人心思不正,友人相交,一味地只想索取從不付出,就是一只趴在十三殿下身上吸血的螞蟥!”

說罷真情實感對十三皇子懇求道:

“殿下,您睜開眼瞧瞧我們,在場二十三人都是昔日曾真心將他榮舒朗當家中幼弟照拂之人,衣食住行哪樣不曾照料於他?可您瞧他如今待我們什麽態度!他就是個唯利是圖的卑劣小人罷了,在我們身上得不到他想要的,便扒著您不放,您可千萬不能被他繼續蒙蔽了啊!”

周圍一群青衫書生齊齊躬身,聲震小竹林:“請殿下遠離此人!”

十三皇子眼皮不受控制的抽搐兩下,實在沒想到有朝一日,他在國子學也能碰到這種只有在東宮才能上演的群臣以死勸諫大戲。

以往他都是躲在秋蓬公公身後嗑瓜子看熱鬧的,眼下他竟站在了曾經太子哥哥的位置,感覺有點微妙。但以往朝臣還真有一兩個豁出命去,以死勸諫的,他們輕飄飄一句話,就想左右他言行,是不是太兒戲了?

真以為聲音大就有道理啊?

十三皇子沒出聲兒,那些人半弓著腰,起也不是,原地等待也不是,場面一時變得有些詭異。

舒朗索性踢開前頭那些擋路的食盒,拍拍領頭那人肩膀,在對方擡頭瞬間開口:

“這位,不知道名姓的前友人?”

對方以為舒朗這般稱呼,是在挑釁他,咬牙切齒道:“鄙姓章,章臺虎,家父乃是……”

話沒說完就被舒朗渾不在意的打斷:

“沒關系,你不用介紹你家族譜,我對不感興趣之人,一向不關心名姓,想來你對我而言也不是甚重要之人,否則我也不至於不曉得你是誰。”

那人噎的面色清白交加,一甩衣袖,陰陽怪氣道:

“榮二公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清高,不把咱們這些小人物放心眼裏,希望您能一直如此!”

舒朗拱手:

“好說好說,承您吉言!咱們言歸正傳,其實你這兒說了半天,有件事我挺不理解的,什麽叫你,哦,還有你們,對我衣食住行上無微不至的關懷?

我沒記錯的話,一開始確實有人見我不習慣國子學的生活,熱忱的幫我送了幾天飯食,那些不是我在外頭結交的狐朋狗友嗎?沒你們的份兒吧?這功勞你們也想強占?不應該啊!再說打從他們影響我讀書被司業抓住,扭送到祭酒處後,便改過自新再沒來打擾過我上進讀書了。

後來我都是和十三殿下一道兒同吃同住,同進同出,你到底都關懷了我什麽,我怎的半分都想不起?具體說說!嗯?”

那人臉憋的青紫,他們這些人往常極力討好榮舒朗,為的是什麽?不就是想在他跟前留下一絲半點的印象,好從榮府,從榮伯府手裏拿點好處嗎?本以為這是雙方心知肚明的事情,結果現在這人一臉無辜的跟他說,他從未體會到他們的討好賣乖,那他們往日種種又算作什麽?

笑話嗎?

好吧,如今榮伯府深陷泥沼,榮府獨木難撐,榮舒朗失勢也是遲早的事,往日的討好註定要打水漂,他們也早就成了旁人眼裏的笑話。為了挽回幾分顏面,也算出一口心中惡氣,他們勢必不會讓榮舒朗好過!

可他竟輕飄飄一句“想不起”就想打發他們,休想!這人顧不得失儀,直接起身,疾言厲色道:

“說你忘恩負義卑劣小人你還不認!今日在場二十三人,哪個沒有幫你去飯堂拎過食盒?哪個沒有幫你洗過衣裳?哪個沒有為你在夫子跟前說過好話?國子學眾生親眼所見,你都能抵賴,我此生從未見過你這等厚顏無恥之人!”

舒朗松開攥住對方衣衫的手,嫌棄的甩甩,十三皇子適時地遞上一塊兒帕子:

“擦擦。”

舒朗邊擦手邊漫不經心道:

“我也從未見過你等這般厚顏無恥之人啊,你們不主動上門,我都懶得和你們計較,既然你今兒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,那咱們可得好好說道說道。

先說幫我拎食盒打飯之事吧,因十三殿下身份尊貴,我又受太子囑托,與殿下同吃同住,安全起見,外人送來的吃食是從不入我二人口。每餐飯我們都得親自去飯堂盯著人盛飯,直到入口,期間絕不假手於人。

因此路上攔路主動要幫忙的,我們只拒絕了好意,沒將之視為意圖不軌之暴徒已經是看在同窗一場的份兒上。跟那些人周旋,除了耽擱我們吃飯時間外一無是處。

至於問都不問便將食盒送到寢舍之人,呵,只叫人將你們的食盒遠遠的扔了,警告你們別做吃力不討好之舉,那都是出於保護你們的善心發作!若不然十三殿下真用了你們送來的東西出了事,有幾個腦袋夠砍的?嗯?可長點兒腦子吧!”

要不是顧及十三皇子的安危,舒朗有段時間真的很想把以前那群狐朋狗友弄身邊來繼續薅羊毛,畢竟對方是真知道他口味,拿出來的東西他是真受用。

那幾位擁有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極其豐富的拍馬屁經驗和手段,不管做什麽都能做到舒朗心坎兒上。若不是對方早早轉變了對付舒朗的思路,改了行事手段,舒朗都舍不得輕易和對方說分離。

眼下這群人與之相比,小巫見大巫。

舒朗無趣的擺擺手:

“再說說幫我洗衣裳這事,我請你們洗了嗎?知道我衣裳好端端擺在床頭,吃個飯的功夫回來就不見了,以為寢舍進賊是什麽感受嗎?知道我一件頂級的杭綢加上羽衣閣巧手繡娘親手縫制,袖口以頭發絲細的金線滾邊兒的裏衣價值幾何嗎?

那是要手上細嫩無繭的姑娘們用微微溫熱的水輕輕揉搓,放在熏爐下烘幹的!你們倒好,用棒槌給我敲打成鹹菜幹兒,我還沒找你們賠錢呢,哪來的臉跟我提這個?”

說起這些鬧心事兒,舒朗悲憤交加,那會兒他自個兒都不曉得他穿的衣服如此講究,祖母只說他“不愛洗衣也無礙,待休沐日全部帶回家讓下人清洗。”

當時他只反感這些人不經他同意就擅動他私人物件,直到後來回家被梨滿抱怨了幾句,才曉得他身上竟穿著一座京郊別苑。

別提多心疼了。

他這人給重視之人花錢,好比給母親柳氏準備嫁妝,那真是毫不手軟,能羨煞旁人。可外人隨意拿他一個銅板兒,他都覺得窒息。

越想越來氣,被舒朗視線狠狠掃過之人,十有七八心虛的別開眼,一兩個自認沒參與這些,還幫舒朗在夫子們跟前求情之人理直氣壯的與他對視。

眼神裏寫滿了“看你還如何狡辯”的高傲。

舒朗輕嗤一聲,隔空指指幾人:

“還有你們幾位,可真是用心良苦啊,原本我犯的錯,擱在別人身上最多罰站一堂課,或抄兩遍文章了事。結果在你們的堅持求情下,我成功罰站一天,抄寫翻倍!

一回兩回也就算了,我當你們無心之失,回回如此,說你們不是故意的,門口看門的大黃都不信!是不是覺得自個兒特能耐,特仗義,我還得給你們敲鑼打鼓送個仗義執言的牌匾?”

舒朗甩袖。

“齷齪無恥!斯文掃地!”

這種事太多了,舒朗以前懶得計較,權當調劑生活,這些人坑他一回,他便回坑回去,樂此不疲,若不然這國子學生涯也太過枯燥了些。可這些人千不該萬不該,私下裏舞一舞也就算了,今日竟還舞到他面前來耀武揚威。

舒朗隔著手十三皇子的手帕,拍拍領頭那人的臉,不屑道:

“覺得我榮家要落魄了,想上來踩一腳,是吧?那你也得等我家真落魄了才行啊,眼下我兄長還在羽林軍當差,我祖母還好端端活著呢,我母親和安樂侯的婚事也在緊鑼密鼓籌備中,真輪不到你來出這個頭!如此急吼吼的跳出來,顯見你這腦瓜子不怎的好使。

外頭那麽些個聰明人,都只敢私底下搞點小動作惡心惡心我,就你來沖鋒陷陣,沒想過裏頭有問題嗎?”

那人臉色青一陣白一陣,哆哆嗦嗦說不出話。

十三皇子不耐煩道:

“跟這些蠢貨有什麽可說的?正常人就幹不出給本殿下送吃食的事兒!”

他長這麽大,什麽樣的禮都見過,唯一沒見過的便是給他送能入口的吃食。

他都表現的那麽明顯了,還讓人將來路不明的食盒扔去寢舍門口,叫來來往往的學生都能瞧見。結果這群蠢貨不但沒明白他的意思,還以為是榮二在背後搞小動作,不讓他們在他跟前獻殷勤,直接把矛頭對準榮二。

就這腦子,還能做點兒啥?

十三皇子可是個動手王者,煩躁的將腳下空食盒踢出兩仗遠,在這群人自覺讓開的小徑上,和舒朗趕往食堂。

又是他娘的被這群蠢貨攔路耽誤吃飯的一天。

生氣。

舒朗沒甚誠意的勸了一句:

“過了今日,他們再也不會無故攔路,搶著幫您拎食盒,耽擱您進食了,也算好事一樁。”

十三皇子沒好氣道:“我是在氣這個嗎?我就想不明白了,十一哥他縱著底下人搞風搞雨,到底對他有甚好處?”

舒朗心說,目前看來好處不多,卻也沒壞處就是了。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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